如来不语,将空气中的红莲抛入清水莲池中;在他座后,妖艳的血莲被清气撕扯身上的血雾,血色渐渐褪为白色,最后落入池中,变为清气中的一朵。
这篇的灵感基于《西游记后传》中的无天,我想编一个如来的野史,一个没人知道的黑暗如来被如来囚禁在灵山的故事。我想塑造一个永远追寻某种终极的东西但永远得不到的形象,和一个强力的认为自己已经追寻到终极的东西的形象。
关于幼稚和成熟的冲突我觉得再也不能更有趣了。人常说死亡使人生具有某种意义。死亡赋予人生以一种短暂性和唯一性、一次性。但是我始终搞不懂这些逻辑。死亡并不能赋予人生任何意义。虽然死亡使得人们永不能再想“如果一个人可以永远活着”,但是,如果一个人永远活着,在永远的最后一刻的所有答案就是一切的答案,这个事实不会变,一切短暂的生命的答案都是一种猜测、臆测、妄想,从这种意义上说,一个人的一般意义上的成熟正是一种幼稚。成熟代表着某个答案,而这个答案必然是错的。但是如果你说人生在于自我满足:我确信我是对的。那争论还有什么意义呢,成熟即正义。就如同那个找到了终极奥义的如来,正是一个完美的成熟者。
天上的清池,云气缭绕,碧血鲜红。座前血池翻涌,背后一朵朵洁白的莲花,突显在翠绿的荷叶上,涌动着清新的气息。如来目光深沉、慈祥,他挥动法指,座下一朵血莲连根被拔起浮于空中。那莲根渗滴着鲜红的血液,一滴一滴坠入血池。花萼四周萦绕着一层红雾,莲心发出深紫色的光。
紫色的黑气如丝线交错缠绕,一个身穿黑袍的人浮现。那人面目清秀和善,只不过眉心多了一股黑气。
“魔罗,三百年的苦思,你是否已经开悟?”如来问道。
“悟?何为悟?万物无相,万世空寂?如来,莲池之水可脱世人之困,却不能解我的困;能令世人顿悟,却不能使我悟;三百年的禁锢,也消磨不去我心头无尽的疑惑。”那人说。
“万物来自于空又归于虚空,唯有放弃尘念,到达至静,方为我佛法真理,你为尘世之苦所困,又怎得正觉;你误入魔道,便是因为无知愚蒙,受困于己之故。”
“何为神佛,何为妖魔,我始终无法明白。我不过是求生命的奥义,却不是要听你所说的真理。你以空虚为凭,以佛法为典,成就了无上的法力,而我不过是一个误入了魔道的小僧,因为我心中有困惑,而你无心无形无相,可以知晓一切。那么我问你,三百年前的问题,你有新答案了么?”
如来不语,将空气中的红莲抛入清水莲池中;在他座后,妖艳的血莲被清气撕扯身上的血雾,血色渐渐褪为白色,最后落入池中,变为清气中的一朵。
“可是我笑不出来。我心中想着这光明正大,但一切只是幻象,我无法相信处处都如灵山这么美好。但灵山也许也是虚幻。我既惶恐又无法解脱;我想我的力量太过微弱了,不能算知未来,不能超出自我。
”佛法未能使我清静,不能给予我无上的法力,但是我想要。我总觉得有一种东西在困住自己,我出不来,我需要力量。离开灵山,我就是想找到那欲望之力量。
“可是欲望也不止是我想要的,我不能快乐,不能欢笑,众神都在围剿我,诸佛都在清洗我。可是未能成功,未能解开困惑。你成就无上的法力,通悟了你的真理,用了千万年。而我,又不知需要几万年。”
如来一挥手,万朵红莲霎时枯萎,纷纷落入血水中,归于虚无。说道,“生命和欲望如这莲花,自有命数;佛有真义,你又何苦自寻烦恼?”
“生命即欢乐,又岂止虚无。我为那快乐,却不是为了佛的真义;我为那光明,却不是虚幻的佛光;我为那清静,却不是诸佛的无心无相。”
那人向血池挥出一股紫气,万朵红莲又生长出来,娇艳如初。“他们将不生不灭,因我要我
的欢乐,不是你的拈花一笑。这尘世的血雾,多污浊、多浓重,我仍不想摆脱,你座后的清莲轻盈又洁白,但是我看不到生命的气息。我望着它们,永远也笑不出来。你说虚空,或许的确一切本是虚空,那么语言也是虚无的,那又何来真义呢?”
“你心里不肯解开疑惑,又怎能得大道?你再去苦思个三百年吧。”如来道。
“苦思又有何用,三百年光阴不过短暂,我已经越来越远离了生命的本义,我再苦思,也不过是越来越像佛的魔罢了。我已经想不起曾有生命的日子,欲望使我欢愉,但又何其短暂,我害怕着欢乐的短促,难以保持。我面对着你,面对着黑暗,却无法根除心中的黑暗;你或许只是我其中一个自己,但我却不能战胜自己,不能得到光明的力量。”
如来法身消失于莲池之中,半天的清池顿时一片血红黑暗,西天的云霞阴暗无比,千万年的压抑都凝聚在这里。思索又有何用?我想要永恒的欢乐,却那么难,因为人心为己所困,欲望、妒忌、恐惧、疑虑永远无法消除。
真的不能吗?
End. / 2013.04.14